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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和小张是在网上认识的，更准确点说是在一个购房交流群。某个工作日的晚上，他私聊我们运营，问存款40万够在长沙市里买房吗。这类问题运营每天都能解答数十条，她如往常一样回复“可以的，你是想在哪个区买房，有购房资格吗？”

对面的消息几乎是秒回。“还没有，马上准备回长沙工作了，先了解下情况。这么晚还在回复消息，辛苦了，谢谢。”

后来他常常会问我们一些买房的问题，我们也慢慢知道了这个身在异乡的年轻人背后的故事。一次聊天过后，我们忍不住问他，能把你的故事分享在网上吗，不会透露你的真实信息的。

手机对面沉默了很久，微信的对话框里迟迟没有弹出消息。就在我们心里涌现出莫名的愧疚，反思自己是不是罔顾他人隐私时，一条消息弹出：可以啊，那我从头再给你们说一遍吧，我的故事。

小张出生在湖南郴州的一个小县城，他的小学、初中都在县城，高中考到了市里一所还不错的学校。但即便已经是市里排得上号的高中，小张毕业那年，学校的一本上线率也只有20%左右。

“我就是那20%中的一个，运气还不错，上了所211。”

师范类大学，这是当时自嘲“小镇做题家”的小张能想到的最好选择。

大学四年，为了让家里的父母轻松点，他为了生活费送过外卖，做过超市推销员，但做得最多的还是他的本行—教书。

“谈不上什么成就感，我当时想的就是把这个孩子教好了，教出成绩了，这样家长会给我介绍其他学生，课时费也能高点。”

毕业时，小张靠打工攒下了他的第一笔钱，一万八千六百块。他本想用这笔钱买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外星人电脑，可爸妈打来的电话让他没了消费的想法。

“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，就是问我会不会回湖南，在省会城市长沙上班，然后又说不管在哪都要记得攒钱，要买房结婚的。”

“可哪来的钱买房？”

说到这儿，我们仿佛能透过文字看到小张苦涩的模样。

小张家庭条件很一般，父母务工，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深圳，还是年轻时为了打工，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回了老家，在村里、镇上帮忙干些活。如果不是小张自己打工赚钱，家里供他读完大学都有些勉强，更别说帮助他买房了。

“他们的想法我知道，就是觉得我大学毕业了，可以找到一个收入可观的好工作，然后努力几年买房。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。”

小张的师哥师姐们大多都当了老师，有的在培训机构，有的考上了编，还有的在私立学校。不同地方，收入差距很大，月薪过万的有，月薪两千的也有。如果像他们一样去私立学校或培训机构当老师，或许有天可以实现月薪过万，甚至年薪20万以上。

“但太慢了，也很不稳定。”

在培训机构，没有续班就没有提成，工资只有可怜的底薪和课时费，在私立学校，工资稳定是稳定，但上限在那儿，是多少就是多少，离买房远得很。思来想去，小张决定进厂。

小张看到过某大型家电公司的招聘启事，根据他的学历，如果愿意待在一线，薪资福利这块儿会很可观，重要的是，厂里包吃包住，穿的也都是厂服，基本上可以做到0消费。

想清楚后，不顾周围人的不接，小张直接进了厂。虽然不是从事流水线或技术工作，但他要跟工人们同吃同睡，休息时间也同步，基本没有正常双休可言，旺季还要加班加点，就差睡在车间了。

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，小张申请调班，回家过年。周围亲戚对他一个大学生，放弃老师这份体面工作，进厂当厂弟的行为很是不解，话里话外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。小张没有去解释自己是坐办公室的，只是在一线车间工作而已，他当着亲戚们的面给爸妈各封了一个一万的大红包，然后定下了回去的火车票。

往后几年春节，小张再也没回过家。

“不是记恨他们，纯粹是因为春节不回去的话厂里有额外的春节津贴，大几千呢。”小张发来了个大笑的表情包。

在厂里，住宿舍，吃食堂，穿厂服，除了买必需的生活品，和偶尔出去“搓一顿”，小张几乎再没花过钱。为了抑制自己的消费欲，在领导问他愿不愿意去最偏的那个分厂时，他一口答应。

“毕竟身体不自由了，财富才能自由。”小张跟我们解释道。“其实也是因为转过去工资能涨不少。”

在厂里五年，小张职级涨了不少，工资涨了不少，银行卡的余额更是涨了不少。

“加上今年过年会发的年终，应该能有个小40万了，所以就想回长沙买房了嘛，毕竟我终归是要回湖南的。”

五年的进厂生活，消磨了小张身上的学生气，他沉稳得不像个28岁的青年。回长沙后做什么，小张已经想好了，他大学同学推荐他去一家私立学校教书，工资还算可观，假期比较多，能让他有时间补回过去五年缺失的生活。

最后我们问小张，什么时候能有购房资格，他说，过完年就差不多了。

那房子呢，最后打算买哪？

“我还在对比，争取在22年买好吧。”

故事讲到这儿就落下了帷幕。小张的身上映射了无数普通人的一生，他们家里没有矿，如果想要买房，那就只能自己努力，但房子其实并不是他们的目标，家和安定生活才是。